今天心血来潮翻看归有光生平,发现《项脊轩志》竟然是分两次写成,前四段写于1524年,归有光18岁时,大约是他丧母十年后,写项脊轩回忆母亲二三事,后两段写于1539年,归有光33岁时,在他丧妻四年后。
中间隔了十五年,他是怎么度过的呢?
“余既为此志,后五年,吾妻来归。”哦,也就是大约在他23、24岁的时候,娶了妻子。

他们是怎么相识的呢?


在他另一篇《先妣事略》中写到“十六岁而有妇,孺人所聘者也。”翻译过来就是,在母亲去世十六年后我娶了母亲生前为我订亲的女子,而这篇《先妣事略》是在归有光成亲第二年,生下一女后有感而发写的忆文。“期而抱女,抚爱之,益念孺人,中夜与其妇泣,追惟一二,仿佛如昨。余则茫然矣,世乃有无母之人。”想想看,夜里他看着自己的女儿,想起了母亲,忍不住哭了出来,而妻子则只能抱着他,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。世界竟如此残酷,他娶了母亲为他订亲的女子,而在多年后他因为思念母亲痛哭之时,也是这个母亲为他订亲的女子,体谅他的苦楚。仿佛造化冥冥,有人替我继续爱着你。

“时至轩中,从余问古事,或凭几学书。吾妻归宁,述诸小妹语曰:“闻姊家有阁子,且何谓阁子也?”后半部分他又写到婚后在轩中看书,妻子总是故意跑过来看他,一会问问古代的事,一会靠着书桌学写字,甚至回娘家的时候还要跟妹妹炫耀家里的阁子。看这几句,我忍不住想起纳兰性德的“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“其后六年,吾妻死,室坏不修。”成婚六年,妻子去世,这里要看他另一篇文章,他在补写《项脊轩志》的时候,还为一个名叫寒花的婢女写下一篇悼文《寒花葬志》,开头一句“婢,魏孺人媵也”。正是他亡妻的陪嫁婢女,虽然他是在为寒花写悼文,但提到的事无一不和妻子有关,他被寒花捉弄,妻子在旁笑个不停;寒花吃饭眼睛滴溜溜地转,她又指给归有光看,觉得好笑。在这篇悼文里,想起的全是妻子开心时的样子。满纸写罢,无一是你,无一不是你。

我把时间线串起来,8岁丧母,18岁写下《项脊轩志》前四段,24岁娶了母亲生前为他订亲的女子,25岁生下一女,29岁妻子去世,32岁久病卧床妻子婢女寒花去世,33岁重新拿出《项脊轩志》写下最后两段。

前半篇追忆生母,后半篇思念发妻,就这样,他把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,合葬于此。转眼已是匆匆人生百年,爱不过是秩序外的一瞬间。
这些文章都写于归有光早年困顿之时,他出身没落家族,连年科举不中,而恰恰在他补写完第二年,终于中举,之后却又是八次落第,之后经历续娶丧妻,丧子,直到年近60岁才高中进士,再后又不过六年身染重病而亡。
我写到这才发现原来那句“庭有枇杷树”不是它记录的感情有多刻骨铭心,而是它把人生许多无奈和遗憾,藏进了时间里,又具象在那些郁郁葱葱的草木之间,我也只能用时间去读懂藏在字里行间的那些理不清,道不明的愁绪、思念。古今之情,原是相通。

有一天你我终会消散,但庭前枇杷记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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